燕归来 | 吴泽南:他的“经原”这么难,但是学生抢着上!-凯发k8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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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来 | 吴泽南:他的“经原”这么难,但是学生抢着上!

编者按:上个世纪末至今,一批优秀的青年学子走出国门赴海外学习深造,他们励志学成报国,经年沉淀,成长为各个领域内卓越的青年学者,并最终回到燕园继续探索学术、教书育人。


“燕归来”系列报道,聚焦这批再度选择北大的优秀归国青年学者。他们的鲜活故事折射出北大校园文化精神生生不息的脉络传承,从他们身上,我们更可以感受到北大人那份独具的追求卓越、报效家国的情怀。

2015年1月,美国波士顿,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即将博士毕业的吴泽南来到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招聘的面试现场。

“我当时发着高烧,也十分紧张,面试的时候好几次把北大说成其他学校,后来面试老师还就这个‘失误’和我开了个小玩笑。我心想肯定没戏了,没想到最终得到了这个宝贵的工作机会。”回忆起进入北大教书的经历,经济学院副教授吴泽南印象最深的还是这段“不靠谱”的经历,“运气的成分很大,但其实只要你用心去做,每位老师都充满善意。”

2015年,美国费城,吴泽南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士毕业

“理性经济人”的“非理性”瞬间

时间回到16年前那个交织着燥热与激情的夏天,学生时代的吴泽南与大学同学组建了一个小型创业社团。他们前往黔东南地区一处不通车的小村庄,开展关于苗银苗绣的社会调研,希望以制作文创产品的方式宣传苗族文化。

本着探访苗文化兴趣课堂开展情况的目的,他们来到当地一所乡镇小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孩子们好奇的面容,采访过程中吴泽南突然问校长:“我能不能给孩子们上一堂课?”

这个在大学课堂上面对几个人做课堂报告都会紧张得讲话磕巴的大男孩,在这所乡镇学校,面对四五十个陌生稚嫩的面孔,竟在没有备课的情况下滔滔不绝地讲了整整45分钟。时至今日,吴泽南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和冲动驱使他走上讲台,但他唯一确定的是:“想当老师,我适合干这个,我未来应该会从事教师这个职业。”

对于一名“理性经济人”而言,这看似是“非理性”的头脑一热。但这股巧合般的热度,经过“非理性人”吴泽南的一番深思熟虑,变成了坚定的选择,又连带出一系列落地的路径:“我希望除了基本的知识外,能够和学生有一些更加深入的关于人生观、价值观的讨论和交流,所以,我更倾向于成为一名高校教师。”接下来的路径就十分清晰了,想当一名大学老师,就得有博士学位。就这样,吴泽南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为了当老师而读博士,这个看起来稍显荒诞的想法,被吴泽南笑称为“买椟还珠”,但是他又用那套逻辑完成了自洽:“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喜欢站在那个讲台上,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老师。”

然而,博士阶段的艰巨远超出吴泽南的想象。“你需要从一名被动的知识吸收者转变成一名主动的知识创造者,这个过程其实非常痛苦。”他萌生了换一种生活方式的想法。博士生阶段,吴泽南拿到了一份投行的offer,定期地报告和轮岗,各方面的工作都跑了个遍,大体了解了行业的生态。在某次交流会上,一名资深前辈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他:“想要在金融行业干长久,必须要有一个特质——对金钱充满渴望。”

“但是我没有,真心没有。”吴泽南摊手坦陈,“这不是一个褒义词,也不是一个贬义词。有什么样特质的人,就应该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工作。”理性告诉吴泽南,自己应该能够胜任金融领域的工作;但是感性告诉他,那不是自己的期望。

大二那年走上乡村小学讲台那一瞬间的冲动,以及由此迸发出的渴望,再度涌上他的心头。

于是,从宾夕法尼亚大学经济学博士毕业后,吴泽南来到了燕园。

时空交叠中的“经济学原理”

吴泽南来到北大后教授的第一门课是“经济学原理”,这是经济学院大一的专业基础课、全校通选核心课,也是一门267名学生的大课。第一节课吴泽南很紧张,但讲了四五分钟之后,他看到学生的目光充满着包容和回应,悬着的心便慢慢放下。

吴泽南上课现场

这或许是个美妙的巧合。吴泽南本科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上的第一节课同样是“经济学原理”。2002年,著名经济学家钱颖一教授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回国,在北大和清华同时开设“经济学原理”课程。2004年,本想读医学的吴泽南误打误撞通过保送生考试,被从未了解过的经济类专业录取,钱颖一顺理成章成为吴泽南接触到的第一位经济学大师。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位大师,看到他们怎么思考经济学问题和经济学理论。”这门课让吴泽南重新认识了经济学,“可能跟我最初想的不一样,但它是我想要的。”站在讲台上的吴泽南可能没想到,他的学生谭安然在第一节经原课上,有着和吴泽南当年一样的感受:“第一节课给我很多启发,感觉跟我之前对经济学的理解很不一样。”

由自己的经历出发,吴泽南深知身上的重担和责任:“大一的学生都对燕园四年的生活充满了希望,这门课又那么重要,你是不是不能把他们对北大美好的憧憬给毁了?”学院的资深老师给予了吴泽南充分的信任,感动之余,也让吴泽南“压力山大”。他担心自己与学生之间的“代沟”,担心自己准备的包袱没“响”,担心备课内容太少被硬生生地晾在讲台上,以及备课的难度、教学的风格等,一切都是未知。

与此同时,吴泽南还面临着外部的压力。类似的课程在校内其他院系也有开设,疫情以前,学生甚至还能去清华旁听相关课程。一名新手老师如何站住脚、吸引学生的兴趣、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同样是他需要寻找答案的问题。

摸索之中,吴泽南意识到,既然是北大的课,就需要有一些北大的特色;既然是在中国讲经济学原理,就应该有自己祖国的生动的经济实践案例。他根据自己对经济学原理的理解,提出了三条基本原理,发挥自己在研究范式和思维方式上的优势,引导学生建构起经济学的基本思维框架。在北大的第一个学期,吴泽南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思在“经济学原理”的教学中。

事实上,这不是吴泽南第一次参与经原课程的教学。他在研究生期间担任过这门课程的助教,“在国外学习时,我负责讲习题课。回国任教后他发现,辅助一门课程的教学跟主讲一门课有着天然的区别,当助教跟当老师是两回事。”想起在美国第一年当助教的经历,他形容那完全就是一场“灾难”。一开始,他将问题归咎于语言,甚至连学生也这样认为。于是他在暑假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助教培训班,沉下心去纠正口语发音,学习教学技巧。第二年,当他重新站在同一门课程的讲台上时,他才慢慢发现,语言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把握好主讲人与学生的距离,与学生形成良性、积极的互动。

2013年,吴泽南获得了“penn prize for excellence in teaching”奖项,全校一年仅有十个名额。这块记录着他的痛苦、奋斗和荣誉的奖牌,至今仍被他放在办公室的书柜上,继续见证着他在燕园讲堂上的成长与进步。来北大后,吴泽南获得了北京高校“优质本科教材课件”立项、北京大学中国工商银行奖教金优秀教师奖、北京大学教学优秀奖、北京大学第十五届青年教师教学比赛二等奖、最佳教案奖。

2019年,瑞典斯德哥尔摩,吴泽南在中国留英留欧经济学会(cea europe/uk)

男神 难神=南神

“《桃花源记》里有一句话叫‘设酒杀鸡作食’,有鸡有酒,于是有了两种产品。桃花源的生产就是自给自足的经济。是研究贸易及其产生源动力的理想场景和载体。”吴泽南教学中国化、北大化的特点让助教陈锐钒印象深刻。

“第一节课,老师准备了小惊喜,第一个回答问题的同学可以得到小礼物,班上气氛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回忆起大一第一节课的场景,经济学院2015级本科生谭安然对吴泽南的“小惊喜”念念不忘。

在“内卷化”的压力中,吴泽南和各位助教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学生营造一个安心的学习环境。他的作业不按对错算分,只看完成度,学生只要认真完成,即使全错了也能获得满分。每次期中考试后,他会自己拿试题吐槽、开玩笑。有一年,他的学生将对试题的调侃做成了一件t恤。“我自己也买了一件,”吴泽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我希望把这门课上得温暖。当然,分数是同学们想要的,但是我希望他们跟我一样,认为这并非四年燕园学习生活里最重要的收获。”

学生设计的t恤

期末考试时,吴泽南会在试卷的前后封面写上寄语,放上可爱的表情包,“这样的设计其实很简单,但我和助教团队希望通过这一小设计,给同学们一点正面的激励。考试的时候总有人会先拿到卷子,拿到卷子后难免会提前翻阅。这是无法压抑的人性,怎么办?我希望在试卷的编制和排版中加入一些小细节,让打算提前翻阅的学生笑着翻回去。这是我能做的,相比苦口婆心的劝说和提醒,在考场中让师生进入一种‘敌对’的状态,不如换一个方式处理问题,从他们的角度去思考和设计试卷。”

“经济学原理”试卷的前几页

经济学院流传着一句关于吴泽南的名言——“我有100种方法让你们混不下去”。吴泽南承认自己的考试题目很难,其中他有自己的考量:“我的理念是,一门考试占用你三个小时,它是课程的一部分,那课程就应该学到新知识。我希望学生在考试过程中,也能产生和享受这种用所学知识理解新的经济现象和规律带来的思维上的愉悦感。”吴泽南在经院除了“男神”“南神”的雅称外,也是学生口中的“难神”。他也会拿自己当年经原考试得低分的经历来现身说法,希望学生能在其中找到经济学的乐趣,找到自己心中的那份热爱,用经济理论去看待和认识世界。他笑着补充道:“但我给分还是可以的,在学校规定的要求下,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

吴泽南喜欢把自己比作《月亮与六便士》里那个容易被人忽略的、资质平庸但有着敏锐鉴赏力、愿意帮助主人公的画商。他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才华,但在北大,你会遇到很多有天赋的人。你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好的平台,给他们尽可能地创造条件,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做一些事情。天才往往需要‘包容’和‘怜爱’。”

然而,在陈锐钒眼中,吴泽南是“绝对的天赋异禀”。他的研究方向是应用微观理论,多篇研究论文发表在theoretical economics、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rand journal of economics、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microeconomics以及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等顶级期刊上。2021年,吴泽南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资助。科研以外,他也会将自己的一些研究成果、研究经历以及相关的前沿文献融入教学过程中,激发同学们的研究兴趣,拓宽他们的理论视野。

“他会整体讲解经济学框架和体系,对我兴趣的培养和后来的研究非常有帮助。”后来也担任了“经济学原理”课程助教的谭安然仍会感谢吴泽南独特的授课方式,“在老师对于学术的严谨与热情的影响下,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思索与寻找学术的意义。”

“做很好的老师”

2020年6月30日,在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的毕业典礼上,吴泽南作为教师代表发表了“胸中黄河月,眼底未名水”的致辞。他将经原一课的课件从第16周开始从后往前倒序播放,和同学们一起重回初入燕园的瞬间。“许多毕业典礼的嘉宾都会和同学们分享他们的人生经历,勉励同学们成为一个优秀、正直的人。他们讲‘大家’,讲的比我好太多太多。我想,根据比较优势理论,或许可以来讲讲我们生活了四年的这个‘小家’。”这是吴泽南最初的想法。ppt的最后,吴泽南写了六个字——“我会想你们的!”

吴泽南和他的助教们每年都会制作课程书单,书单上记录着每一届助教的姓名。他说:“这个书单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这一传统会一直保持下去。我希望这门课能够形成一种传承,和每一位助教、同学分享。”

“经济学原理”的助教寄语

一直以来,吴泽南都十分珍视和学生的感情。王飞宇是经济学院2015级本科生,也是吴泽南来北大教的第一届学生。2020年初,因疫情在家上网课的王飞宇拨通了吴泽南的电话,有些忐忑地向他申请担任“经济学原理”一课的助教。电话那头,吴泽南欢快地连说几声“太好了太好了”,随即说道:“飞宇,你是2015级第一个回来找我做助教的,我还以为那一年的课我教得不好。”

“有一种双向奔赴的感动,”王飞宇形容当时的心情。2022年,在吴泽南的帮助下,王飞宇申请到康奈尔大学应用经济学博士项目。

在谭安然的眼里,吴泽南是一个朋友的形象,“不管是学术上还是教学上,都让人崇敬,但这种崇敬又不是隔得很远的那种感觉,很亲切、很开放,愿意跟你聊的朋友的形象”。在每年经原的第一节课上,吴泽南会将经过精心排版、制作的助教照片放在ppt上,王飞宇说:“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一些花招他都使出来了,感觉虽然被整蛊,但是我们很开心,效果也非常好。”吴泽南的试卷中有一道价值三分的题目,要求每名学生写下各自助教的姓名。学生写错自己的姓名则不扣分,甚至他还会将写错的有创意的名字放在课件上和全班同学分享,自我调侃。

吴泽南展示助教寄语

2021年,吴泽南正式从助理教授晋升为长聘副教授,对自己的工作也有了新的认识和思考。“怎么让自己成长,怎么让自己有进步,怎么来保持这种动力,每个人的答案是不一样的。例如,我会思考,是不是应该离开舒适区,把自己的研究兴趣再拓宽一些,转向更多现实问题,学习更多新技术和前沿知识。发一篇文章是不是像以前一样重要?还是说,把课讲好更重要?抑或是,应该花更多时间陪伴家人?会比以往更强烈地意识到,生命其实是有终点的,其价值或许更多源于对自我的认可。”

发给吴泽南的采访提纲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对未来有什么期待?”他如是写道:“希望疫情早日结束,身体健康,世界和平。做更好的研究,做很好的老师。多看球,少熬夜。”

当被问及“如果选择一个标签,您希望是什么”,吴泽南毫不犹豫地说:“我希望是老师。”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名牌大学的‘教授’,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

吴泽南(前排左二)与助教聚餐合影

吴泽南正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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